《BEAUTY QUEEN》作者:阿塔\danheta 文案: 本文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必为巧合。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UNSHEMED 我宽恕你。 他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郑重的对他说道:我宽恕你。所有的罪。 阿门。 第一章第五 日 (*本章主要是以KEN的视角出发) 第一节 THE FIRST AND THE LAST 他想要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古铜色的门是紧闭的,他皱着眉然后用力的将它推开,于是门上的撞环相互撞击着同时发出了丁当的脆响。 那是一个静默的瞬间,好象鱼缸从高处的天空中缓缓坠落,透明的碎片还有柔软的液体以及亮红色的挣扎着的寂寞的鱼在几乎凝固的空气裂开然后落下;那是个漫长而且短暂的瞬间,魔鬼说把你的声音给我于是一切陷入令人惊恐的沉默之中,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门这边的世界里嘭嘭的有力的跳动着。门是那么的沉重他握紧了门环另一只手紧紧的按在门上然后推开它。 那个狭长的缝隙被撕扯着然后拉开,好象被风扰动的湖面上扭曲的水纹还有柔和的漩涡以及那深处的平静。 宽敞的亮白色的大厅里没有他想见的人。十六七岁的少女们仿佛拥挤的鲜花一般紧密的站在大厅的中央或者羞怯或者不安或者茫然或者惊恐的左右张望着,他抬起头然后开始不由自主的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神经质的重复着那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然后努力的想要说点什么。 就好象绷紧的满弓忽然失去了追击的对象好象刚出鞘的剑去迎击劈面淹来的波涛好象丧失了声音的世界里琳琅满目的乐器好象冻馁的旅人满怀希望的却燃起冰冻的火焰。 他张开嘴声音却彻底而且完全的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周围有淡淡的ethereal的味道,他觉得他的胃似乎要开始抽搐,好象被鞭打好象被捆紧好象被剥开然后碾得粉碎。 大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背包破旧不堪,他的脸色憔悴而且惨淡,他的双足沾满了暗红色的泥土,他的手粗糙而且有力但是落满了伤痕,他的头发随意的束在一起凌乱的仿佛是暴风经过的草原。 他站定了然后清了清嗓子然后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请问这里谁是Phaeton*? 少女们对望着然后散开,提着乳白的长裙仿佛鱼一样沉默的掠过光滑的地面然后再优雅的放下,仿佛雪白色的花瓣被风拂过柔顺的展开然后再安静的收拢。 在那之后他看到有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步履沉重的走了出来,他左手握着权杖右手扶着额头他微笑着的时候仿佛和煦的阳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仿佛初夏的溪水温柔而且沁人心脾,他说:万能的太阳神赐福给我保佑我,我的名字叫做Phaeton*。 他有些紧张的站在那里他的手在风衣下紧紧握住,他觉得口干舌燥他觉得手心里微微是汗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惧好象暗夜中的风一样拂过他的身体却看不到痕迹。 他象征性的弯下了腰然后低沉的声音敲打着大厅里的每一个细小的角落,他说我是武士,是从砂之大陆来这里寻找我失散的朋友,请你遵照神喻帮助我。 Behold, he cometh with the clouds; and every eye shall see him, and they that pierced him; and all the tribes of the earth shall mourn over him. Even so, Amen. Phaeton* 太阳之子 第二节 A Whisper Of A Dew 他被安排住在离Phaeton的宫殿最近的驿站。事实上两者是相连相通的,穿过一个低矮的花廊他就可以去见那位传说中的Phaeton。 当然,他不是真的要去见他。事实上他是一个杀手,并不是什么武士,他是不可能听到什么神喻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在三天后的神庙里站在那些祭祀面前时就会被拆穿的借口。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在那之前尽快的找到那个人。 他用力的撕扯他的长袍的领口,这衣服他穿得实在是不习惯,好象把整个人装进口袋一样的宽得没道理的长袍子,走路的时候总是会担心会不会踩到自己的衣服,啊,TMD他当然知道这很滑稽。 这里的一切都很滑稽,那个长得跟孩子似得笑起来一脸的春暖花开好象什么心计都没有的家伙竟然是什么Phaeton,这个就够滑稽了,还有,天哪他皱着眉头在背包里茫然的摸索他的烟,他想还有那家伙居然相信他所说的什么神喻的事情,他想也许那家伙也许从来都生活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和风细雨的生活着的,这样的人也能够成为Phaeton,还不够滑稽的么? 籍着神的名义并不是万事如意的。 这里的一切他都不喜欢,连住的地方都让人受不了,至少他这么认为。 在他已经习惯了粗糙的生活之后,比如说简陋的房间比如说坚硬的床比如说肮脏而且狭窄的浴室又比如说那些灰色的充满了黄色尘土的街道以及在那之后低矮而且摇摇欲坠的房屋。 于是这个地方这里的生活这里洁净明亮舒适的一切都令他觉得滑稽让他觉得烦躁而且不安,好象正常的顺序被打乱然后他站在队列里有些不知所措。 从露台上可以看到那条静默的花廊,那条繁复的花廊里的淡色的沉重的花朵还有几乎要融入到那些层层堆堆的绿色之中的雕像都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纯蓝色的天空下面那个在风中轻轻扰动着的空间里静止的雕像就好象是透明的蓝色玻璃盒子里的糖果,轻轻摇动就会滚来滚去的有着坚硬线条的糖果,还有柔软的偎成一团的丰硕的花朵,紧紧的却又蓬松的缩在盒子的角落里。 他趴在露台上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又很无所谓的一直看着那里,花廊下面只有安静的风轻轻的滑过。 潮湿而且粘稠的空气紧紧的包裹着他他舔着嘴唇然后从背包里摸出烟,拿在手上却不抽他蹲了下来然后用手按着地,连那里都是湿热温软得令人想要发作。 这里的一切都不象他的故乡。 这个见鬼的TMD的连风是潮热而且暧昧不清的地方,他开始觉得有点头疼,长途的跋涉损害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现在看起来他整个人都感到疲惫需要彻底的放松和休整。 他想要起身回到床上然后好好的睡一觉的时候有人穿过花廊从露台下面轻轻走过。 他的脚步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之后停住了。惊讶的望下去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在月光下的侧脸,妩媚而且柔和的线条被银白色的长发遮住看不太清楚,坐在花廊的出口处肩膀的旁边是茂盛而且娇艳的ethereal,小心翼翼的在风中轻微的蹭过那个人光滑的侧脸。 有暗银色的花火从他的脑海深处划过,记忆里曾经被他忽略的那一段细小的片段忽然固执而且坚决的蹦了出来然后分解成无数的碎片。 有这么一个人,他应该有这样的声音应该有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感觉,而且在几年之前甚至更久之前这个人应该和阿德住在一起。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等他亲自去见他们的时候他发现那里只剩阿德一个人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关于那个人所有的一切,虽然只是零碎的残缺的片段都是他从阿德的话语阿德的表情阿德的神态中推断的。 “恩,如果一定要说,那家伙的长相啊?也许,就像是从月亮上下来的男人吧。” 记忆里的同伴仰望着星空侧过身去这么说道。当时他耸耸肩然后拔开橡木塞子仔细的品尝着刚刚偷到手的烈酒。 什么月亮般的男人啊,他闭着眼睛只顾着喝酒却忽略了阿德。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我,”他的同伴看着远方,那时他们都喝醉了。 也许是胡言乱语吧。喝的朦朦胧胧的然后用力的转着空空的酒瓶然后把瓶口朝下的时候他这么想着。 可是在看到这个人这一瞬间他的记忆却清晰而且明朗的复苏了起来,好象擦拭掉灰尘的镜面,一丝不苟的把所有的一切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呈现了出来。 他盘着腿坐了下来才发现手里的烟已经被他给捏皱了他想了想然后把那东西给扔回了背包里。 他记得他跟阿德说过一句话:有些东西该忘就要早点忘干净。 阿德是个很有男人味的家伙。 他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他喝了酒然后空虚而且无聊的在聊天室里说他是个杀手跟背景相同的血红色的特大号字体重复了六千三百七四遍冲了七八十屏的时候那家伙跳出来一行黑压压的粗体说哦那么我雇你杀个人。 他说哦我很贵的兄弟你出不起价的。 然后他看到那片血红色的屏幕上跳出一排呲牙裂嘴的符号,看不到的终端的那头那家伙跟他说我是刀匠。 他的右手捏着烟整个身体斜斜的向后倾斜着,在看到那行字以后他重心不稳所以整个人向后剧烈的仰去,于是他的后脑结实的碰在了坚硬的地板上,那是沉闷的一声,整个阁楼似乎都在嗡嗡的响动着。 他很难看的四脚朝天的平躺在当初他坚持要保留的有些粗糙的地板上。 他看着天花板费力的坐起来。坐在地上楞了半天然后他嘿嘿的笑着摸着后脑爬起来的时候心想TMD你小子少跟我玩这套。 一个大陆最多有三四个刀匠。 你谁啊! 可是他坐在那屏幕前的时候又不太敢确定了,所以他说我去找你你要帮我打一把刀。 那家伙答应的很爽快说行啊没问题。 他们就是那样达成了协议,要下的时候那人跟他说哎呦等你见着我然后回去的时候就不用再叫这名了。他说啊啊行哪,不过到时候把你这俗得掉渣的名也改一个就成。 在那个聊天室里他叫钝刀那家伙叫阿德。 后来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笑了,他说我比你更像个刀匠,那家伙一个劲儿的点着头然后说啊啊啊,是啊,我还比你更酷更拽更象个杀手呢。 然后他就进入正题了问他说你要我杀的人是谁啊? 阿德低了下头用靴子狠狠的碾着烟蒂然后满不在意的看着他说没有了,不用了。 他又问说你常说老黏着你的那小子呢?怎么不跟着你来啊? 阿德耸耸肩膀然后说啊,他回去了。 那天他们出去拼酒,大街上人潮汹涌激动的一昧向前,大概是有什么庆典或者是什么狂热的活动吧。 他一向不关心那些,只记得周围的人群好象疯了一样的向前涌动着,有人喊着BEAUTY QUEEN BEAUTY QUEEN声嘶力竭的,他的脑袋被吵得几乎要炸掉所以就问阿德说他们到底在鬼叫什么? 阿德连头都没有回,脚步似乎是加快了一样,有些嘶哑的声音低低的穿过那些兴奋而且疯狂的嘶喊还有尖叫然后他听到阿德说: BEAUTY QUEEN,整个大陆最漂亮最美丽的人。 被选出来了。 当然他原本就记得的是那天喝了酒两个人浑身酒气乱哄哄的躺在破旧的床上然后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说的沉默。 他是被人追杀才逃到这里的,他很正经的对阿德说他希望有把新的刀能够衬他的胡子和头发,很严肃说他希望那把刀分量不要太重否则他拿不动又说也不要太轻不然他迟早会把那刀给忘到哪里的,最后他笑嘻嘻的说他希望那刀口是钝的。 阿德抽着他拿去的烟然后眼睛半眯着回答他道: 喂老兄,怎样都好,不过我现在没有钱。 那时候时间好象是被努力的稀释过可还是苦闷酸涩的发酵坏了的thrash酒,一点点精疲力尽的向前挪着衰败的步伐。那时候他的胡子茬放肆的爬满了青灰色的下巴然后嚣张而且倔强,头发好象杂草一样混乱而且顽强的生长着然后忽视着主人的意志。 那段时间他开始接一些比较低级的生意,比如说帮一个肥得如果扑倒他就几乎能把他压死的女人找她的宠物鹦鹉,比如说帮一个拖着长长的肮脏的鼻涕的小耗子一样的男孩找他的木头陀螺,又或者是帮一个双目失明但是脾气暴躁的几乎跟硝石一样的倔强的老头子念经书。 诸如此类的等等等。 他们给他钱。 哦不不不,当然不是那种亮闪闪分量十足的金币。 他们付给他的或者是折得皱巴巴的纸币或者是沾满油渍的锡币,他胡乱的抓过来然后揉成一团按进自己那个灰绿色的背包里,然后脏兮兮浑身是汗的再走到街角的那家面包店里换成金币。 于是他的背包鼓起来然后又瘪下去。 三个月后的某天他扯着背包从面包店里回来的时候发现门被砍坏然后房间里好象暴风降临一样的混乱而且残破,他下了楼然后向城外拐去,一直走到墓地。 浑身是血已经被埋在土里的阿德是被他拖回来的,干了一天的活连骨头都快要散架之后他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把这家伙给弄回去了。 在昏暗的积满污水的街道上他曾经想过要么就给这家伙个痛快让他早死早超生吧,从背包里掏出短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阿德手里紧紧的攥着的那个月白色的戒指,月光下那颗猫眼大小的宝石倔强而且任性的泛着温柔而且迷人的光。 他朝一边吐了一口吐沫把刀塞回背包然后恶狠狠的说KAO我上辈子欠你小子的。 后来他把他的手不怀好意的按在阿德的胸口。那位置正好是那家伙断了的那几根肋骨中的一个,于是他看到那家伙凶狠的笑容还有扭曲的表情。 “喂,你说清楚?到底是跟谁?或者是因为什么?” 居然能伤成那个样子。 阿德耸着肩膀然后打哈哈说嗳我说把你的钱拿来给我数数,看够不够。 他抽着烟然后两只手都按了上去,表情不变的一直看着那家伙痛得叫不出来。那阵子他们生活得都不太如意,他被追杀所以离开的时候异常的狼狈,本来以为见到阿德会好起来没想到阿德所有的财产被那个孩子卷走然后一无所有,两个人生活在那个狭窄的阁楼里艰苦而且痛苦。 “恩,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啊?”那家伙笑了起来然后满不在乎的看向窗外。 他开始抽烟,有些生气的想着KAO我只不过是关心你。 “反正……”阿德忽然转了回来然后解释说:“反正我知道你是不会扔下我不管是吧。” 他抓了抓乱草般的头发,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般的叫道:“我说你这家伙,不是吃定我了吧?” “你不是还想要我给你打刀?” 那家伙笑得很得意。 他摸摸下巴心想得了你小子真TMD不够坦白。 I know thy works, and thy labour, and thy patience, and how thou canst not bear them which are evil: and thou hast tried them which say they are apostles, and are not, and hast found them liars: 第三节 The Prophet 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嘴巴里有股特别的味道,他漱口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开门的时候他一嘴的白沫子。 啊,他怔了一下然后站在那里不动。 “请让我进去好吗?” 他看向他的身后,疑惑他居然没有侍从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跟随迩来。 那个,他开始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里这里这里好象不是你来的地方啊? 对方笑着回答说是你叫我遵从神喻帮助你的吧? 可是,他紧张的咽了咽吐沫然后回答说可是我说的是在三天后的神庙里啊。 那人已经走了进来然后问他道:你找的那个人是怎么样的? 他也坐了下来然后胡乱的抓起东西擦了擦脸上的水还有嘴边的白沫,他说他是个刀匠。 然后他看见那个金发的Phaeton皱着眉抬起头来, 他以为他没听清楚所以他又重复了一遍说:“他是刀匠,是风之大陆的刀匠。” 于是他看到那个金发的Phaeton的眼神暗了下来,他听到那人沉默了一阵儿然后低声说我很抱歉,尊敬的武士,神无法庇佑每一个人,我很遗憾你的朋友他不曾沐浴在阳光之下。 Blessed is he that readeth, and they that hear the words of this prophecy, and keep those things which are written therein: for the time is at hand. 第二章第六日 (*本章以SAKURA的视角出发,即阿德) 第一节 In Reverse 他走在荒凉的街道上风撩动着他的长袍,他的剑已经破损,无数条细小的或者是更明显的伤痕在冷风的撩拨下遮遮掩掩的显露出来,好象秋风里每一寸泥土都在颤抖着的枯焦的草原。 他抽着烟,劣质的烟草有着呛人的味道,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的夹着它,烟雾之中忽明忽暗的火光微弱的挣扎着。 他一个人走着,一路上只有放荡不羁的影子紧紧相随。 他拐进一条暗黑的角巷,影子木然的消失在那片浓得几乎散不开的角落里,他站住了然后停留在那沉寂中。 肉眼慢慢的习惯了那种充盈着整个空间的黑之后他看到一扇低矮而且倾斜着的门,仿佛整个平滑的黑色天鹅绒的幕布上深深褪色的一块。 陈旧而且充满污渍的一块。 他斜着眼睛侧着身体站在门口然后有个人匆忙的走了出来然后拉着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走过去的时候他踢到了柔软的东西,收回脚的时候他怔了一下,昏暗的角落里有人微咳,然后他看到有人缓缓的站了起来。 那人的鬓角苍白如雪,过肩的长发如同一团乱糟糟的麻线,他的目光孱弱而且无神,他的嘴角微微颤抖,他的声音仿佛干枯的树枝一排排的擦过最骇人的石滩,他说你来问什么啊年轻人。 他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的金币礼貌而且恭敬的摆在了那个老人的面前:恩,一个人的下落。 “他的名字。”那老人颤巍巍的手指耙过桌面然后把沉甸甸的金币拨到自己的怀里。“先告诉我他的名字。” 他抿了抿嘴然后抬起眼直视着对方说道: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不过,他长得很美,”他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就好象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人。” “啊,年轻人,你不相信你的耳朵却相信你的眼睛是吗?”那老人的眉毛微微的跳动着然后饶有兴味的打量起他。 他的心因为那忽然犀利起来的目光猛烈的颤动了一下,然后他苦笑着说啊我现在已经不知道究竟要相信什么才好了。 “之前的一切对他都毫无意义了,年轻人。也许他以前认识你,也许他是你的兄弟也许是你的血仇也许是你的挚友,可惜他现在不认识你啦。他不认识任何和他的过去相关联的人,就好象鲜花凋零再也不会回到枝头。衰败了的东西永远无法恢复原貌。”老人轻轻的咳嗽了起来然后喃喃的摇着头。 谢谢。 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把金币扔进了老人的铜盘之中,那清脆的声音好象是坚硬的冰块掉落在光滑的镜面上一样悦耳,老人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嘟囔着什么缓缓离去。 他刚要转身手臂却被人抓住,他回头看到那老人浑浊的眼中有摄人的光彩,那人说:年轻人,为你的慷慨我要给你一句忠告。 他回头。 “种子的芽从来都是藏在最里面的,就好象只有花朵绽放的时候你才看得到它的蕊。” 他怔住了,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的背后,他想了想然后闷笑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茧子里的是蛾子还是蝴蝶谁也不知道,等到它破茧而出是晚还是迟呢? But that which ye have already hold fast till I come. 第二节 World of Glass 他在暗巷里找了一个老鼠洞,房间里陈旧的味道四处弥漫着,老板娘要他三个金币一天,他定定的看着她想要压低却又不知道从何入手。 那女人嗤笑道:哎呀你可是违禁者,我租给你你就已经要谢天谢地啦! 那时有个佝偻着的男人从她身后端着一个盖着肮脏的布片的盘子走过的时候站住了看了看他然后小声的嘟囔着说道芥你就少收一点吧。 她转过身去瞪了他一眼,他瑟缩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摆摆头,那脖子短得似乎都要全部埋在那深深的肮脏的肩窝里了一般。 她伸出手然后说两个半,不能再少了你住还是不住? 他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袋来,那女人急忙补充道:“订金是十个金币。” 他有些无奈的掏着渐渐瘪下去的钱袋,忽然开始怀念起某段回忆中有人抢在他前面掏钱的那一刻。 门是歪的,虽然歪得不厉害不过总是关不紧,尝试了几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只是从那条狭窄的而且丑陋的门缝里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来, 整个房间里面堆满了灰尘,刚进去的时候把风衣扔到床上所飘起的灰尘的腥味几乎呛到了他。 看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清扫过也没有人进来过了,他推开简陋的房门透气然后皱着眉头把头巾缠在头上开始慢慢的打扫。 然后他坐在床上抽烟,一直弄得整个房间里都是浓烈的劣质的烟味盖过了走道里那股奇怪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半夜的时候他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件件的穿好衣服最后穿的那件是他黑色的风衣,沉重得几乎像是一副盔甲。 他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把左手藏在风衣的衣兜里,他知道这里不欢迎违禁者但是他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他现在做的事情就好象是随便抓起一把金币然后让头顶上的天空中扔去然后一动不动的静立着等待被那些耀眼灿烂的东西落下来然后砸到他的脑袋一样。 也许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就会被抓起来。 他裹紧了他的风衣然后皱着眉继续走着,虽然是夜半的街道可是还是有稀稀落落的人经过,不过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瞟他一眼,每个人都匆忙的好象掠过水面的蜻蜓。 他路过码头那边一个货仓的时候有三个粗壮的男人强硬的抓着一个只被包裹着下半身浑身都是水的少年拉拉扯扯着向前走,他停住了那少年回头痛苦的眼神绝望的看着他,他眯起了眼睛还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就有人发出警告:滚开,小子。 他皱着眉低下身躲过那标然后把手伸到怀里,向前冲的时候他看到那男人惊恐的脸,他掏出他的短刀然后对准那家伙的喉管割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紧了那少年一把把他拉到他的身边来。 那光洁的手臂是那么的滑仿佛是涂了黄油一般,他没有抓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纵身跳入深色的水渊,连水花溅起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微弱好象根本听不到一样。 他楞神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忽然剧烈的震荡了起来他的耳朵嗡嗡的响了起来,他反身下蹲然后染满鲜血的短刀准确的上仰划过喉管。 最后一个已经瘫在了那里他踢了他两脚然后一刀解决。 他走到码头边上的时候看到有人影在暗蓝色的水面上浮起来,后退了两步不过他还是看清楚了。 那张脸其实还只是个孩子,那是一张过分的细腻的脸,做为一个男孩子来讲。 他发现那孩子有着一双温润而且潮湿的眼睛,好象咸涩浓重的海水中柔润光滑的珍珠一样令人心动。 他注意到了海面下那孩子随着海浪轻微晃动着的那条褐色的尾巴,他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叫什么? “诺丁。” 那孩子黑色的长发好象海草一样柔软而且细腻的随着微微荡漾的海水摆动着,他看着阿德然后撅起了薄薄的嘴唇然后把湿漉漉的手指按在潮湿的木板上,留下了一个暧昧而且模糊的手印。 “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他微笑着潜回那片粘稠而且暗淡的颜色之中然后再度浮出的时候手臂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水晶头骨。 “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 “……你是人鱼?” “……是的……” 他听到诺丁有些颤抖的声音,他笑笑然后说:你为什么不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 “我找不到他们了,我回去的路被暗道隔断了。” 他沉默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双手交握安静的坐在阴冷潮湿的海风之中。他的手掌心里是诺丁送他的那个透明的淡蓝色的水晶头骨,柔和的宛转的光华轻缓的流淌在黑夜的海面上。 他不知道诺丁可以看到他的手骨,发着萤蓝色的光,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那伤痕刺伤了那孩子柔软的心。 “………那个……,能……”那孩子垂着的头努力的抬了起来腼腆的要求着,“能让我摸摸你吗?”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然后俯下身去,孩子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他的肩膀上,那双湿润而且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耳廓他的额头他的眉角,每一处每一处。 他想起大概是多久之前也曾经有个人这样细致的抚摩过他而且还曾经是那么眷恋的亲吻过他。 他摇了摇头,他亲吻着诺丁的额头,像是一个长辈给一个安静的孩子那样奖励一般的吻。他说:“我要走了,诺丁我有事情要做。……以后自己要小心。” “你会回来看我的是吗?”诺丁焦急的用手拉着木板的边缘然后快速的跟着他的脚步移动着的那孩子的手被木板边缘的刺划到,可是却毫无知觉的样子,直到他按着木板想要再高一些离他追着的那个人更近一些的时候那个人在微弱的薄光中看到他手中的那些鲜艳浓郁的血迹。 他把手按在诺丁黑色的头发上用力的揉了揉然后说:所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也许哪天,我就能在另一片更安全的海域里看到你了。 I know thy works: behold, I have set before thee an open door, and no man can shut it: for thou hast a little strength, and hast kept my word, and hast not denied my name. 第三节 The Cage 他在那里等着等着那暗红色的门在凌晨的某一个时刻打开。 透明的天空躲在尚未完全褪尽的黑蓝色之后,他的左手全是湿的。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再想。就像Starquake一生只开一次花,在寂静的深夜在漫天的星光之下迷人的花蕊在花瓣完全打开的时候微微的颤动着,那些花瓣舒展开来的样子是那么的恬静又是那么的色情。 他呼了一口气。 他最初是住在风之大陆的刀匠。 十八岁的时候打第七把刀的时候去了一趟大陆边缘处的某个叫做月岩的海岛。 那是个孤单而且寂寞的海岛,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天堂,海鸟们雪白的翅膀掠过汹涌的海面,迷茫的泡沫在暗蓝色的浪峰上摇荡着然后苍白着脸色下滑坠落人粉身碎骨的跌入大海的怀抱。 青灰色的岩石被涨潮的海水撕裂着然后被落潮的海水拉扯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就是在那个岛上,满眼的白沙碧海还有蓝天,清澈透明的像是一个没有边际的玻璃盒子,连海风都是清爽舒服得要人想平躺下来任意的舒展着四肢毫无顾忌。 歪歪斜斜的躺在深绿色仿佛厚绒布一样结实的的叶子下面着不停的在往嘴巴里塞东西的家伙挡住了他的路。 那时候的他只穿着个黑色的背心下身是军装裤裤脚破得都找不着边,他抬起腿想从那人身上迈过去的时候那只光溜溜的脚丫子狠狠的踹上了他的小腿,他一个趔趄然后抬起的脚踝正好撞在裂开长口子的礁石上。 他吸着气跳起来然后后退着直到眼前的那孩子站起来然后好象有些生气的嘟囔着说道:喂没有礼貌吗?从别人的身上跨过去! 他呲牙咧嘴的看着那家伙抬起来的脸微微的怔了一下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那家伙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东西讲的话有些含混不清的,偏偏还喜欢拖长了音节讲话,每一个都有些粘粘的却不会腻。 那双眼睛是半抬着的,眼皮薄薄的,乌黑的眼珠一直盯着他看,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嘴角稍微的有些下弯。 那时候那孩子是那么的单纯啊。就算是在假装生气的时候那种无辜而且温柔的眼神也会叫人心软下来。 阿井,我叫阿井。那孩子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那么仰着头对他说道。 他也不说话也不搭理那孩子就是往岛中心走,那孩子气呼呼的跟在他后面说喂你这个人真是没礼貌啊怎么都不知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直一直的往前走,可是阿井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紧跟不放。 那时候阿井的头发还是纯黑色的,长长的柔顺的披散在肩膀上,跟在他身后急急的迈着步子匆忙的追赶着他一路上好奇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说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你是做什么的你会不会离开你会做什么诸如此类的很多很多的问题。 那是个太大的岛,大得远远的超过了他的估计。那件黑色的背心前前后后都被汗水浸湿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永远永远到不了那片据说是有着亮银色果实的花田,在这个岛的正中央—梦境中那片柔软的花田好象一滴清凉的露珠,被银白色的沙盘衬着微弱而且绝望而他怕他来不及触摸到。 如果在太阳落下的时候赶到那里那个脆弱的世界就要那么消失了,梦境里看的景象是那么告诉他的。 最后他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的时候阿井扑到了他的身上按住了他,他不耐烦的想干什么啊伸手就想把那家伙给推开的时候看到那家伙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然后委屈万分的说喂我饿啦。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了半天然后闷闷的吸了一口气把背包拉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动手哪就被那孩子给扯了过去然后翻出东西就抱着开始吃。 “喂!”他清了清嗓子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我说,你知道这里岛中心的那片花田吗?” 他知道这个岛是禁忌的地方,来之前就知道了。 可是他需要那银色的果实打那把刀,对一个刀匠来说没有什么比打一把合人心意的刀更重要的事情了。 哪怕是用性命来交换。 “嗳?那里啊?你要去那里吗?”原本一直在拼命的吃东西的阿井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瞪着他,那双眼睛明亮得好象深夜里缓慢行走接近猎物的猫。 “我带你去那里,你带我离开这个岛。”那孩子认真无比的看着他那么郑重那么严肃又那么悲哀的乞求道。 -- 一切嘎然而止。 记忆里他希望到此为止。最开始的,那是轻快充满了温暖的旋律。 或者比这更早,在他抬头看到那孩子的身影之前。 似乎应该从慢板开始。 他的肩膀有些塌,他轻轻的动了动然后换了个姿势,那扇门迟迟不肯打开,他开始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担心会被人指认。 一切都很平静,浓重的夜空渐渐的稀薄起来然后曙光刺破了那寂静的沉闷。 他的胸口有一个地方闷得几乎要令他无法呼吸。 无法斩断的回忆。 --鲜明得几乎要刺痛他的眼。 喂。 要记得带我离开。无论发生什么,要记得带我离开。 事情一完就立刻带我离开。 空旷的花田中那孩子的声音在来回的飘荡着,他站在一旁有些焦躁的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蹒跚的爬上了深蓝色的天空,怀里的弯刀嗡嗡的发出沉闷的低鸣声。 月光下那片花田中嫩绿色的柔叶还有几乎透明的花茎,沉重的丰硕的花苞,月光下充满恬静和安详的美丽。 阿井教他把那刀插在花田中央柔软的泥土中。 那孩子站在他的身旁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可以触摸得到的不安。 所有的花忽然都垂下了头,花苞被不自然的撑开,那么的痛苦好象胸口有什么东西漫溢着就要炸开一样。那把刀所在的位置仿佛是旋涡的中心,夹着淡淡花香的气流平稳有序的旋转着,不断的从缓缓绽放的花朵中涌出来的亮银色的光华中他看着那把弯刀被那些闪烁不定微弱的从花蕊中流泻而出的粒子摩擦着然后刀锋逐渐凌厉起来冰冷的刀身反射着月亮萤白色的微笑,---阿井在笑,好象是仰着头想要触摸天空那样,那是个充满期盼和恐惧的笑容。 他记得阿井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好象冰水下面的融化了流动着的明亮耀眼的银末,没有任何温度。 枯萎的花朵瘫倒在细微的沙粒之上,亮白色的细沙在月光下是那么散碎的坚硬,整个花田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变得暗淡无光变得荒芜变得触目惊心。 阿井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忽然松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倚靠一样摔到在地上然后昏迷不醒。 他曾经想把他扔在那里。 他不是惧怕诅咒,只是梦境里有些东西阻止他和那个孩子扯上关系,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但是-- 那孩子的声音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请一定记得要带我走无论发生了什么。 最终他还是抱起了他然后向岛的边缘处走去。 那似乎是个永远都无法走出来的噩梦,那孩子的身体逐渐的冰凉下去,他每向前走一步,每远离岛中心一步都好象是带着那孩子接近死神,那孩子的生命好象沙漏里的沙一样平稳的缓缓的随着他的脚步流逝着。 他努力的把那孩子抱得更紧,抱着他的整个身体仿佛他抱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婴孩,当他把那孩子放在木排上的时候那闪电劈开了整个天幕,他本能得俯下身体替阿井遮挡着来自天神的怒火,被灌满海水的靴子用力的踩在石滩上努力的向前推动着木排,整个世界仿佛都要燃烧起来一般剧烈的震动着,劈面迩来的暴风雨中他听到发自海底的怒吼和震动,被光的利刃割得四分五裂的天幕再也无法维系立刻就要崩塌。 没有灵魂的泡沫无法飞升到天堂,就好象向日葵在明亮璀璨的日光下永远低垂着它沉重而且饱满的头颅。 如果是神要谴责什么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平凡而且渺小的人类是无法抵抗的。 最多,也只不过是拖延而已。 就好象狂躁的海浪在暴虐的风雨中吞噬着失却尾舵和帆的航船,就好象凶猛的恶狮贪婪但仍旧是准确的扑倒并撕扯它的猎物,就好象无论多么晶莹多么圆润的露水都会在阳光下销声匿迹。 结局迟早会到来而那一切都将清晰,那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尖锐爽利的仿佛他匕首上的刃。 就好象他的刀,可以割破任何一个弱小的人类的咽喉然后沾满了鲜艳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那是那个大陆最好的刀。 神的诅咒神的期望神的游戏神的愤怒。 那个岛受到了诅咒,他只能那么认为。 整个世界不会在相同的那个瞬间那样剧烈的被震撼着,就好象独眼巨人在失明后疯狂的攥紧并且捏碎了那个脆弱而且透明的作为他们一切人类容身之处的球体,那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好象海草不停的生长而且蔓延包裹着他们的身体令他无法呼吸,而他只是紧紧的搂着那个浑身冰冷的孩子,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在他以为全部都要被毁灭的时候。 可是整个黑夜的癫狂和□□在那瞬间结束短暂的仿佛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全部的黑暗如同被狂风吹散的云层一般急速退却然后显露出清澄明亮的天空来,海面平静的仿佛夏日的午后那温柔的湖面,有着微微的粼光,好象无数片亮银色的鱼鳞。 他不清楚他是如何离开那个岛的。 一切都早有安排。 好象果实成熟从树上掉落,好象潮水涌动然后收敛的撤回,好象朝阳每日升起夕阳每天沉落,似乎是毫无理由的但他做的理所当然,他带着那个孩子回去了自己的大陆。 还带着他的那把刀。 在踏上坚实的大陆的那个瞬间阿井的长头好象被淡白色透明的月光漂洗过一般失却了先前那深得几乎可以掩盖这世界上的所有的一切的浓黑,那时诅咒就已生效只是他不知道。 有一种罪人是神不会宽恕的。 他们住在一个狭窄的阁楼里。 他一本正经的叫他阿德的时候他总是想要微笑。那孩子从早到晚的缠着他,总是用那种混合的仰慕喜爱以及许多许多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总是任性叫嚷着说肚子饿说一些随便的偶尔会令人皱眉的话,那是个美丽的孩子完全没有成长纯洁得仿佛天使。 他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柔弱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容易被伤害。 他清楚的知道。 早晨他会叫那孩子起来,在那之前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张睡脸。 甜蜜的孩子的脸,梦里都会有笑容的家伙。 他替他做早饭替他做中饭替他做晚饭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着他贪吃的模样所以他总是取笑他是一只小猪。 一天到晚似乎只知道吃的家伙,和他一同去面包店的时候跟在他的身后抱着那个装满面包的大大的纸袋,在他上阁楼时想要回头提醒阿井注意看脚下的楼梯却看到那孩子的手正往纸袋里放,嘴角都是面包渣。 看到他回头所以有些惊慌失措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他伸出手拉住阿井然后笑着说走路要小心。 有时候他会对那孩子发脾气,他承认他不太能控制自己。 但那些不过是炎热夏日里一场急速的雨,匆忙的来然后匆忙的走,只留下清爽的空气和明亮的天空。 他喜欢逗他看着他着急,他总是说些脱线的话却又让人火大不起来,他看着他好象他只是一个小孩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而他只是在照顾他。 其实不是。 他与他形影不离。你们互相依靠。 你是他的左手。 你是他的右手。 你是他的臂膀你是他的心脏你是他的一切是和他分享灵魂的人。 时光缓缓流过干涸的河床回忆浸润了一切,那时侯他们的生活平淡而且平静。 一切都好一切都安好一切都安然无恙。 可是梦境开始混乱于是他开始担忧,某些事情。 好象平静的海面下暗自汹涌的波涛,每次从迷茫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那孩子那么长的淡白色的几乎透明的长发常常令他生出莫名的恐惧。 虽然阿井仍旧不过是个贪吃而且任性的孩子。 他注视着他视线变得有些忧郁有些沉闷。 那是事情发生改变的某一天,普通而且平淡,没有任何的征兆。 那时他们的生活维持得很勉强,发育期的孩子需要的太多那孩子又那么贪吃。 他常常去接一些活回来做,可是他不愿意打造那些充满金钱味道的刀器,刀匠的自尊高得好象头顶上金黄色的月亮,永远是别人触摸不到的。 街角上开始有些穷孩子受雇贴一些华美而且精致的招贴画,然后有人在一旁笑嘻嘻的招呼着过路的女孩子:呦!小姐你这么漂亮去参加吧很多奖金哪! 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啊,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得很夸张,露出了一口肮脏的黄牙。 两个人从面包店回来经过那里的时候那孩子听到了那句话,于是挣脱了他的手一定想要去看个究竟,他忽然生气起来然后甩了他一巴掌。 两个人楞楞的僵立在街道一旁,他有些怔怔的,他从来没对那孩子动过手,他的心忽然觉得愧疚还有疼痛,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抱着面包袋的阿井忽然低头,声音很老实的道歉道对不起阿德。 那天晚上阿井睡在他身边的时候忽然那么用力的搂抱着他,他以为他没什么。 于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起来的时候他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疑惑的看着空旷的房间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仍未清醒,机械的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之后拉开柜子却发现所有的现金都没有了,甚至包括那把浸透了月光在亮银色花田里打磨出来的弯刀。 他有一辆旧型的改装过的机车,他喜欢在清早起来一边抽烟一边擦洗它,他想象那是一匹活生生的,会发脾气会咬人的坐骑,尽管它总是沉默。 透明的水盆里是冰凉的液体,他盘着腿坐在地下室然后拉开小窗让那凉凉的晨风将新鲜的一切吹送进来,那天的他在那里一直呆着,不停的抽烟,看着那白色的烟雾浓起来然后再被吹散吹淡然后他继续抽,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似乎能听到身后的门轻轻的响动着。 于是他回头。 空无一物门前空无一物寂静得恐怖。 他能够听到安静的风中他的心脏扑通扑通急速的跳动慢慢的平缓下来。 他无数次以为那门在他身后轻轻的响动着,他无数次的以为他回头就可以看到那淡白色柔顺的发丝,饱满光洁的额头,明亮的眼睛,倔强却又温柔的眼神,微微翘起的嘴唇甜蜜而且性感。 不能呼吸。 街角上前几天新刷的招贴画被刮起了一个角,他沉默的看着四周然后走近。 BEAUTY QUEEN。 无论谁。 他想起在街角处他打了那孩子的那一巴掌,忽然间他感觉到那痛,那么那么的疼,疼在心口处。 对不起,对不起阿德。他想起那孩子有些颤抖的声音。 他低下头,苦涩的无法言语。 梦里有片亮银色的花田,所有的光芒温柔而且细碎的旋转着,那孩子坐在花田的中央笑着看着他。 阿德说:阿井,我喜欢你。 And he saith unto me, Write, Blessed are they which are called unto the marriage supper of the Lamb. And he saith unto me, These are the true sayings of God. 第四节 The Human Bondage 那门被缓缓打开,好象在那里面有什么沉重的力量在推动着一般,他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还有一双爬满皱纹的手。 “我是刀匠。请让我进去。” 他要打第十三把刀。 一把可以迷惑祭祀甚至可以迷惑神的,用来割开祭品喉管的刀。 用什么来交换啊年轻人? 那声音好象腐败的果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一种在时间的夹缝中逐渐蔓延的毒,那个世界摇摇欲坠立刻就要不安的堕落无序而且混乱。 你想要什么? …… 诚实的恶魔微笑着对所有的人类说: 并不是祈求什么都可以得到的。 If you do well, will you not have honour? and if you do wrong, sin is waiting at the door, desiring to have you, but do not let it be your master. 第三章安息日(*本章从TETSU的视角出发) 第一节DIED CHILD 所有的人都叫他Phaeton。 从小就沉默的微笑着被人说是如同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他没有祭祀的能力也没有巫医的才华,唯一能做的就是治理着这片安静而且平和的大陆。繁荣的贸易还有富饶的土地,神的祝福对于一个完整的大陆来说似乎多得有些过头了。 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开。 他从祭祀的口中听到神的旨意。去那个叫做月岩的岛上把祭品带回来。 他从来不知道大陆竟然用活人向神献祭。 在听到那个祭司淡漠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的时候他觉得指尖都冰凉了起来。 太阳依旧每天升起然后平静的落下没有任何的波澜,站在那片苍白的沙滩上他头一次开始怀疑所谓的神。 那个岛已经彻底破碎而且荒芜凄凉,那个活生生的祭品已经失去了踪影不知去向,他回头然后走上渐渐升起帆缓缓向前行驶的太阳船。 神不会无缘无故的赐福给谁。 神的祭品是烙下了印记的羔羊。 他在那角斗场外拦住了那孩子,就算不用请求巫师或者祭司他都可以清晰得看到那结果。 独一无二的BEAUTY QUEEN。 神选定的祭品。 无论迷失在哪里都将被找出然后被虔诚的民众献出去。 And Cain said to his brother, Let us go into the field: and when they were in the field, Cain made an attack on his brother Abel and put him to death. 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他的脸。 从此无法忘怀。 在孤野中游荡的魔鬼微笑着说道: 那祭品肥美,那神便欢愉。 那祭品鲜嫩,那神便赐福。 羔羊的归宿就是屠宰场,无论他们有多么的温顺。 羊群中不断有羔羊出生然后有成熟的羔羊被牧羊人牵引出来。 他遮住了脸给那孩子喝下了那种可以令人忘记一切的药。 I will be surety for him; of my hand shalt thou require him: if I bring him not unto thee, and set him before thee, then let me bear the blame for ever: 没有谁能改变命运,他对那孩子说。 我会替你把所有的奖金送会给那个男人,不过你不要再见他了。 神的羔羊是纯洁而且无辜的,不应该有尘世的印记。 And for your blood, which is your life, will I take payment; from every beast I will take it, and from every man will I take payment for the blood of his brother-man. 他说你当为世人着想。 他说当你饮时用食时你要想世人饥渴,当你困倦时你要想世人不能安眠,当你冻馁时你要想世人寒冷尚无冬衣。 那孩子沉默不语,眼泪滑落眼睛红肿。 那是罪。不可有爱之人爱上不可爱者,那是罪。 那是恶之果。 But of the fruit of the tree in the middle of the garden, God has said, If you take of it or put your hands on it, death will come to you. 自己的命运还有别人的。 那丝线的纺锤掌握在神的手中。 你们知了善恶,你们懂了情爱,你们明了因果,你们不再混沌不再愚昧不再恐惧不再沉默。那便不再会为神奉上祭品。 So the Lord God sent him out of the garden of Eden to be a worker on the earth from which he was taken. 他喝下了他带去的药。亮银色的药汁清澈见底,仿佛一湾清泉。 他请求他赐福,赐福给那个刀匠。 他点头允诺,愿那故事到此结束。 I am the first and the last: I am he that liveth, and was dead; and, behold, I am alive for evermore, Amen; and have the keys of hell and of death. 他带着他一同回去,那是充满了甜蜜的丰硕的大陆。 等待一年后的祭祀。 等待献上祭品的日子。 他住在他的宫殿里,他喝了那药汁所以一无所知。 他沉默,他好象一只入冬的雀鸟,不肯做一丝一毫无谓的事情,不愿说一字一句无关的言语。 之前的那个孩子仿佛一个梦境中甜美的幻像,遥远而且朦胧,好象冰冷的水潭中微微晃动着的月亮,好象空旷的山谷轻轻飘动着的回音。 他知道,那一切是被他亲手打碎的。 And now my soul is poured out upon me; the days of affliction have taken hold upon me. 但是他不甘。 For wrath is the cause of death to the foolish, and he who has no wisdom comes to his end through passion. 所以他去找那刀匠。 他告诉他真相。 他问你是否愿意那祭品存活。 即便是抗神。 That which is bent may not be made straight, and that which is not there may not be numbered. 第二节Dead Moon Rising 他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那把赤红色的钢刀。 那是一把可以迷惑祭祀甚至可以迷惑神的,用来割开祭品喉管的刀。 祭品的血顺着它滴落在神盘之上,甚至连神也无法分辨那是否是真正的被打了印记的祭品。 不能欺骗神。 Do not take anyone\\\\\\\'s property or be false in act or word to another. And do not take an oath in my name falsely, putting shame on the name of your God: 他开始发抖。 “那刀匠呢?” “他是不被神赐福的,你说得对。”那是一个充满了讽刺和愤怒的笑容,他觉得冷,浸如骨髓的冷。 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霜,就像那孩子被封起来的心。 祭祀中他用那刀割破了手臂,鲜艳的血那么疯狂的涌动着,那是他自己的血,陌生的颜色陌生的味道陌生的气息。 他微笑。 Fears have come on me; my hope is gone like the wind, and my well-being like a cloud. Their love and their hate and their envy are now ended; and they have no longer a part for ever in anything which is done under the sun. 尾声 ANTHEM FOR A BEAUTIFUL NEW WORLD. 那船载着他们离开,那海水温柔的仿佛是母亲的子宫,那羊水安详而且恬静,一切都柔和。 钝刀抱着那玻璃盒子,沉重的船身微微的倾斜着于是那骨灰从淡蓝色的水晶头骨中缓缓滑过。 他们逃亡,从那深蓝色没有边际的海面上,仿佛两只细小的蚁。 微不足道。 他的胡子疯狂而且嚣张的生长着,他看着那个漠然的孩子迷茫的表情重重的皱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那Phaeton所说的足够分量的祭品是什么。 他抱紧了怀里那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那美丽的花纹仿佛是柔嫩而且丰硕的花瓣渐渐绽放,那灰色的颗粒摩擦着那淡蓝色的水晶头骨,弥漫着诡异却又令人心悸的光华。 I know thy works, and thy toil and patience, and that thou canst not bear evil men, and didst try them that call themselves apostles, and they are not, and didst find them false; 天色暗淡下来的时候海水突然激荡起来,甲板上有慌乱的人跑来跑去,咸涩的味道似乎从空气中渗透过来。 狂暴的风相互挤压发出破碎的声音,他抓着那孩子想把他推上那被放下的艇。 请活下去。 他拉着那一头蓬乱的发仓皇的祈求却不知道究竟要乞求谁。 头痛欲裂。 那孩子惊恐的看着他。闪电劈开整个沉闷的世界。 一个印记若要清晰的烙下必先消除之前的烙印。 那孩子猛烈的颤抖着然后所有的一切在那个瞬间清晰明亮犹如白昼下的街道。 他怀里的那盒子被那孩子夺去然后紧紧的抱于怀中。 仿佛那是一切。 And on the seventh day God came to the end of all his work; and on the seventh day he took his rest from all the work which he had done. And God gave his blessing to the seventh day and made it holy: because on that day he took his rest from all the work which he had made and done. So, You Aad I, Trip To... A BEAUTIFUL NEW WORLD. 海面下有一张精致而且扭曲的脸,黑色的长发如同柔嫩的海草一般随着海浪轻轻的飘荡,他奋力的游了过去然后试图从那个有着淡白色短发的少年怀里取走那个透明的玻璃盒子。 完全的,无法取走。 他抱得那么的紧。 仿佛要刻入骨仿佛要溶入血。 即使他已是尸体即使他已经沉眠即使他们永远相隔。 于是海面上的哀鸣久久不息。 那是人鱼的叹息。 ---END--- *********************************